中了蛊的人不断的哀嚎,像一层浓云,笼罩在珈蓝王都上空。
几日不见晴天,空中布满乌云。
宁薇守在临时改做药房的禅房里,一边看着炉火上煎熬的汤药,一边不停地擦着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汗。
如果中蛊的人不多,还能一个一个救治。
可是中蛊的人这么多,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大量煎熬汤药,才能短时间内救更多的人。
外面数九寒天,药房里却像火炉一样。
茧瑛要忙着施针先救中蛊太深的人,煎药的事情就落到了宁薇一个人身上。
毕竟来自中原的方法,临时教给珈蓝人,也很难学会掌控。
每过两个时辰,伽霍就会带几个僧人过来,把熬好的药拿走。
第四次来时,已经到了深夜。
伽霍先让两个僧人把药汤端走,自己留下和宁薇说话。
“时候不早了,熬完这一炉,宁檀越歇一歇,剩下的等明日再继续。”
宁薇抬头眨了眨眼睛。
一整天待在火烧火燎的药房,宁薇脸上被烤得红扑扑的,眼睫上还沾了几粒灰尘。
有点儿狼狈,还有点儿可怜。
“我还能再熬几锅。”宁薇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,扯起袖子擦了擦脸,“我没事。”
伽霍也不多劝,笑眯眯道:“佛子前去王殿,最迟明日清晨就能回来。”
事情发展到现在,珈蓝王这个始作俑者天怨人怒,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的。
但是昙摩迦澄已经屡次徘徊在黑化的边缘了,宁薇摸了摸自己的脸,讪讪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她现在的样子如果让昙摩迦澄看到,恐怕是不好。
但是回想起见过的那么多中蛊的人,宁薇怎么也不能停下手上的事情。
她觉得,昙摩迦澄肯定会理解的。
夜越来越深,巍峨奢华的王殿外,静得一个人都没有。
但是王殿中却漫延出鲜血的气味。
层层夹杂着金丝的纱帐被夜风吹拂,翻滚间溅在上面的血迹隐约可见。
王殿内,满地尸身。
血流成河。
全都是长久在王殿服侍的人,不管是没名没分的宫嫔,还是谨小慎微的婢女。
一个个躺在地上,死不瞑目。
珈蓝王却仿佛看不见,坐在上首纯金的銮座上,手边还放着一壶酒。
用染着鲜血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,忽然看见一个人从殿外走来,忍不住轻狂的笑起来。
酒杯顷刻间落地,摔得粉碎。
阖隼满面怒容从外面走进来,他也没想到珈蓝王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,手里的剑都止不住愤怒的颤抖。
珈蓝王视若无睹,直接拿起酒壶扬头往嘴里倒酒,鲜血顺着他的衣袖滴滴答答流到地上。
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,即使是血脉相同的兄弟,也没什么话好说。
阖隼的剑尖直接指向珈蓝王。
“昙摩迦澄没来吗?”珈蓝王一只手抵着脸颊,丝毫不在乎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。
“你、还有他,不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才与本王针锋相对,真是可笑。”
珈蓝王自以为是的嘲弄,站起来踉踉跄跄走下来,胸膛直接抵在阖隼的剑尖上,疯狂的叫喊起来。
“来啊!胜者为王!杀了我!”
阖隼最初被他的疯狂镇住,但马上反应过来,稳稳握住剑柄往前送去……
昙摩迦澄自然也到了王殿。
但目的并不是见穷途末路的珈蓝王。
穿过重重宫阙,披着雪青僧衣走到一处偏僻至极的宫室,在里面找到一个小男孩。
小男孩坐在地上,双手环抱着膝盖,听见声音抬起头,明亮的眼睛闪了闪。W
“佛子,你是来带我走的吗?”
这个男孩,正是当初将谢婉韵带出王殿的。
珈蓝王荒淫无度多年,膝下子嗣却格外稀薄。小男孩是他唯一的血脉,却因为生母身份低微,一出生就被珈蓝王嫌弃。
但是昙摩迦澄之前第一眼看见他时,就在他身上见到了佛性。
他向小男孩伸出手,脸上流露着悲悯的微笑,“你愿意随我去寺院吗?”
“好啊!”小男孩的笑容天真灿烂,仿佛不知人间疾苦。
熬了整整十个时辰的汤药,最后宁薇实在坚持不住,靠在旁边桌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也不知睡了多久,忽然惊醒,就看见昙摩迦澄的背影正在前面忙碌,代替她看着正在熬制的汤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