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家别院素素静静,没有繁花锦簇,也没有过于华美的雕梁画栋。
简单别致的山峦流水,和及膝的矮木显得幽静和谐。
当初谢家在珈蓝王都建造这座别院,全为了谢婉韵一人,生怕她日后嫁过来会不喜欢,所以别院的一切都是依她的喜好而建。
扫过周围依然青翠的矮木,谢婉韵心中隐隐感觉有些可惜,日后这样好的景致可能也没有机会欣赏了。
她站起身,对欲言又止的阖隼行了一个汉家女子的屈膝礼,“贵子殿下。”
两人相识数载,这是谢婉韵第一次没有称呼他的名字。
阖隼慌得很彻底,嘴上却还在逞强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难不成还真的要与我解除婚契?”
谢婉韵直起身,目光盈盈的望着他,最后提了提嘴唇,眼睛看向别处。
“原来,殿下一直以为我只是说说啊……”
禅室中静默无声。
宁薇一只手无意识的捏住广袖一角,紧紧地盯着昙摩迦澄的脸。
清俊高雅的脸上如无波古井一般。
根本看不出蛊毒正在发作。
“你又在强撑。”宁薇忍不住苛责的皱眉,往前走了一步,一把握住昙摩迦澄的手。
随着蛊毒在身体中的时间越来越长,短暂的接触已经无法彻底安抚母蛊。昙摩迦澄心口的疼痛其实早就开始了。
可是他的目光却落在宁薇裙摆,膝盖部分污渍明显,好像残缺了一瓣的白莲。
心口的疼痛一点一点散去。
他的目光如冰冻,眨也不眨一下。
宁薇虽然迟钝,又对他毫无防备,但也察觉到一点儿异样,迟疑的皱眉。
没等她想出一个所以然,或者问出口,昙摩迦澄忽然收回目光,抬头对她灿然一笑。
暮春三月,冰雪在温暖丰裕的阳光下悄然消弭,安静的留下一道虹弧。
不管今天站在这儿的是谁,都会轻易沉迷其中不可自拔。
宁薇刚刚露出惊艳的表情,颈后忽然一痛,然后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笑容收敛为无,昙摩迦澄伸出手臂,稳稳接住她的身体,放任自己顺其自然的随着她一起跌落在地上。
入鼻的檀香中似乎多了丝丝微妙的甜涩。
昙摩迦澄一只手臂托着她的腰,垂眸再次盯住裙摆那一块污渍。
这么明显的雨印,定然是来时太匆忙,跌跪在地上了。
琉璃色的眼眸中一丝血色若隐若现。
昙摩迦澄面不改色的伸出手,做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。
修长的手指习惯将佛经捧起,或者执笔落墨,现在却从容的挽起裤角,一点一点往上提拉,直到露出膝盖。
果不其然,裙上污渍对应的位置有一小块不正常的红,好像淤血。
昙摩迦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但和蛊毒发作的痛又不一样,刺痛仿佛来自内里的灵魂,不管如何都停止不了。
他周围的气场混乱,像一阵狂暴的旋风,卷杂着禅室中的一切。
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放下裤腿,在红肿的膝盖上方轻轻划过。
昙摩迦澄此刻的眼神可怕得仿佛天崩地坼。
他是佛子,是珈蓝的神。
神明感觉到疼痛。
珈蓝王都到处都是耳目,很多事情不需要太久,都会传得家喻户晓。
没有刻意隐瞒的情况下,坊间很快就多了许多传闻。
仿佛一夜之间,所有人都知道贵子殿下和未婚妻之间产生了间隙,已经到了婚契都要解除的地步。
发生了这样的事情,对阖隼的声望十分损碍。
手下的谋士来拜见他,语重心长的劝慰:“殿下不该任由这样的流言传得满城风雨,殿下现在很需要中原的支持,谢家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阖隼坐在上首,脸色如冰,眼睫压得很低。
他耳边回响起谢婉韵最后说的话。
她说:“殿下,在我们中原,夫妻一体,本该是最信任的人。但是殿下的信任给了旁人,我便不能再与殿下有所瓜葛。”
谢婉韵说得不错,他相信铃络确实胜过相信她。
当初他在荒原受伤,是铃络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他,他该然对她另眼相待。不管谢婉韵愿不愿意,这是事实。
阖隼满胸怒气,但是面对谢婉韵平静的脸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最后只能拂袖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