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8 余

颜澈槐抬头扫了喋喋不休的沈初尧,自顾自敲键盘,偶尔翻开一下电脑边的文件,没有说话。

沈初尧自讨没趣,耸了耸肩,很快干完剩余的汤包,拎着盒子往门外走。刚按上门把,他啊了一声,转身补充,“今晚大院聚会,别忘了。”出门后熟络地和秘书办的员工打招呼,笑呵呵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
仲星风尘仆仆到达律清画室,已经是九点一刻了。

律清画室是b市远近闻名的大画室,老板洛清河是一位非常年轻的画家,据说是国外知名设计师洛曼的二儿子。他从国外的艺术学院进修,到处女画作《牢笼》获得国际大奖之后,选择来到b市,开了一家这样的画室。

仲星并没有专门学习过画画,只是偶尔闲暇时刻坐在家里画几个小时,拍点照片,传送到自己的微博上,却意外的被律清画室看中,成为了一名签约画家。按她自己来说,她只是个不知名小画手。

进门便是宽阔的展览厅,四面墙壁挂着各种形式的美术作品,还有许多名画巨匠的真迹。前来参观的人随踵而至。前台的助理路璐笑着和她打招呼,“老板已经在工作室了,听说昨晚在里面通宵,没回去呢。”

仲星推开里屋工作室的门,便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,头发有点凌乱,下颌依稀露出青色的胡茬,穿着蓝黑的衬衫,依稀有些颜料沾染。细长的手指拿着一把刷子,全神贯注地给面前的画板着色。

洛清河注意到她,依旧看着画板,随口寒暄,“来了?”

“嗯,璐璐说你一晚上都在画室,大画家又在创作什么大作品了?”仲星打趣着洛清河,也将画板架起,分类工具。

洛清河虽然身为老板,但是和签约的画手却没有上司和员工之分,倒是处成了朋友。洛清河经常会给他们带些下午茶,大家都非常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大画家。

他放下刷子,看着自己的画作,又看着低头挤颜料的仲星,“这幅画,我给它取名,叫《枷锁》。”

仲星抬头看去。那是一只男人的手,被铐上了锁链,手背上都是一条条的伤痕,不同层次的红色显得画卷栩栩如生,十分逼真。纸张上面有一只女人的手,男人的手努力向女人方向靠近,却够不到。只留女人的手留下鲜血,滴落到男人的手心。

洛清河看着眼前的女人,柔软的黑发被她束扎起来,侧脸小巧的鼻子,鼻尖有颗粉粉的痣,卷翘的睫毛看着眼前的画作,他不禁有些出神,随即一愣,薄唇抿着,握紧双拳。

“有什么寓意吗?”仲星转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。

洛清河收回目光,站起身,随意的解释,“没什么,目前先取这个名字。你慢慢画,我回去补觉。”套上一件外套,他拍拍仲星的肩膀,走出了工作室。

仲星静下心,先构思了一番,慢慢描摹。

……

仲星结束,已经是下午四点了。她赶忙拿起手机,给颜澈槐回了电话。那边铃声没响起多久,就出现了男人清冷的嗓音:“上午又忙着画画了?”

“嗯……不小心就忘记时间了。”仲星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红红的,顺了顺自己耳间的碎发。

颜澈槐起身,走到落地窗前,看着楼下车来车往,左手举着手机,右手夹着一根烟,任由它燃烧,不疾不徐道,“这么喜欢画画,就在家里画,天天扛着画板也不嫌麻烦。”

“这是我的工作!”仲星气鼓鼓的抗议。她知道颜澈槐一直对她的工作不满意,很多次让她辞掉好好在家休息。但是自从她从那场病中恢复过来,她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

电话里传来小女人的不满,颜澈槐嘴角勾起,回到椅子边,与仲星在电话中寒暄几句,挂了电话。

他靠着椅子上,袅袅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表情。他叼着烟,打开抽屉,拿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,随意地摊在桌面上,拿起一张照片。

那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,扎着双马尾,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,脚踩一双白色的运动鞋,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,鼻尖有一颗嫩红色的痣,冲着镜头露出很灿烂的笑容。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,穿着警服,对着镜头微笑。

颜澈槐盯着女孩的笑容良久,却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她的模样。

十五岁的她躺在病症监护室,满身伤痕,脸上毫无血色,没有一丝生气。半年的治疗让她的身体得到了治愈,心灵上却出现了无法治愈的空洞。还有十八岁那年,她站在海岸边,徐徐的风吹起了她的发梢,她回过头冲他微笑,向他说出第一句话……

颜澈槐把烟掐灭,把资料理好放回抽屉,已然恢复平静。

桌上的电话响起,颜澈槐没有立刻接起,只是拿着手机把玩,直到第三遍铃声响起,他才不疾不徐地接起,却没有主动开口说话。

“我听梓罂说你回国了?”听筒那头传来女人干脆的声音。

“嗯。”

“今晚我妈会去大院,可能会提到我们订婚的事情。你做好准备。”

颜澈槐笑了笑,淡淡地反问电话那头的女人:“你想要什么样的订婚宴?”

“……你在跟我开玩笑吧。”辛染将车停在车库,关上车门。一身奶白色香奈儿的职业装,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靠着车门,面色带着倦容,语气惊讶。

颜澈槐慢条斯理道:“你那个妈那么注重形式,我不先了解,岂不是表现得我这个准女婿不上心。”

“我们又不是真的订婚,只是做做样子。”辛染停顿了一下,有些不自然地又问道,“你帮我查的事情怎么样了……有他的消息吗?”

“线索太少,只能是大海捞针。他想要藏起来,你再怎么找也是无用功。慢慢等消息吧。”颜澈槐直截了当,挂了电话。

那头传来嘟嘟的挂断声,辛染放下手机,一脸淡漠的走出车库。

颜澈槐到达大院的时候,里面已是喧嚣热闹。老远就传来了戏台子上唱着昆曲,大人们聊天以及孩子们奔跑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