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坛广场,象征着部落守护的蛇形图腾柱下,须发怒张的大长老如同一尊即将喷发的火山。他枯槁的面容因强行提气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,身形微微摇晃,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,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一根比他高出许多的古老木杖——杖身缠绕着藤蔓般的纹路,顶端镶嵌着一块浑浊的土黄色晶石,此刻正随着鼓点微微震颤,发出低沉的嗡鸣。
“大长老!” 狩猎队长岩山如同一头暴怒的熊罴,第一个冲到祭坛前。他肌肉虬结,脸上涂抹着象征勇武的赭石油彩,此刻双眼赤红,“岩山请命,带第一猎队,杀进狰巢,救回少族长!”
“祖爷爷!我也去!” 羲瑶小脸惨白如纸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落下,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小巧的骨笛。
大长老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迅速汇聚的人群。能战的图腾勇士不足三十人,大多脸上带着惊惧。对手是盘踞东山深渊的金甲狰!那是足以引动地火、熔岩为甲的洪荒凶兽!这点力量冲进去,无异于送死!
就在大长老心焦如焚,强行压榨近乎枯竭的本源星力,试图激发图腾柱更深层的力量时——
“喵嗷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咆哮,如同无形的冲击波,瞬间压过了嘈杂的人声和沉重的鼓点!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悸!
祭坛旁木屋的窗棂轰然炸裂!一道乌金色的流光,裹挟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暴怒与焚尽一切的杀意,撕裂空气,瞬间落在图腾柱顶端!
是墨玄!
小小的身躯蹲踞在粗粝的图腾柱顶端,晨光勾勒出他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剪影。乌金色的毛发不再温润内敛,每一根都如同淬火的钢针般根根倒竖、炸开!赤金色的毫芒在毛尖疯狂跳跃、迸射,不再是跳跃的星尘,而是燃烧的、细密的赤金电弧,噼啪作响!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猫瞳,此刻完全被翻涌的、惊涛骇浪般的赤金火焰所取代!那火焰,是焚天的怒,是刺骨的惧,更是穿透灵魂契约感知到的、伏羲垂死挣扎带来的撕裂剧痛!
他死死盯着东山方向,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恐怖的、如同滚雷般的“呜噜”声。新生的真灵星璇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,每一次脉动都从虚空中强行撕扯来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,在他小小的身体周围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、扭曲空气的银白漩涡!一股混合着新生星魂的锐气、暴怒杀意以及冰冷恐惧的恐怖威压,如同无形的巨石,轰然压在广场上每一个人的心头!
图腾勇士们骇然失色,连岩山这样的猛士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手中的石斧几乎拿捏不稳。那是源自生命层次的本能恐惧!
‘狰!要死!伏羲!救!’ 一道冰冷、暴戾、带着不容置疑毁灭意志的神念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烙印进大长老和所有靠近祭坛的图腾勇士识海!每一个字都带着焚心的焦灼与刻骨的杀机!
大长老看着柱顶那如同黑色小太阳般燃烧着怒焰的小小身影,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。他猛地将手中那根缠绕藤蔓纹路的古老木杖狠狠顿地!
“嗵——!”
杖端土黄色晶石骤然亮起!一股浑厚、苍凉、仿佛与脚下大地血脉相连的力量波动,顺着图腾柱轰然扩散开来!广场上所有伏羲族人,无论男女老幼,都感到心头一沉,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怆与守护意志被瞬间点燃!惊惶被压下,恐惧被驱散,只剩下同仇敌忾的决然!
“伏羲的子孙!” 大长老的声音嘶哑,却如同洪钟大吕,响彻广场,“少族长身陷狰巢!狰兽濒死,狂暴更甚!此去九死一生!然,伏羲血脉,宁可站着死,绝不跪着生!可敢随老夫,踏平狰巢,救回羲儿?!”
“救少族长!踏平狰巢!” 岩山第一个举起石斧,发出震天怒吼,脸上的油彩在激动下仿佛要燃烧起来。
“救少族长!踏平狰巢!” 所有图腾勇士,无论老少,赤红着眼睛,举起手中简陋却锋利的武器,咆哮声汇成一股不屈的洪流,直冲云霄!连那些惊恐的妇孺,也紧紧握住了拳头,眼中燃烧着泪光与决绝。
“好!” 大长老枯瘦的身躯挺得笔直,手中木杖指向东山,“岩山!带猎队前锋!瑶儿,以骨笛沟通山灵精魄,尽可能驱散外围瘴雾,指引方向!其余人,紧随老夫,结‘地载阵’,以图腾柱力为引,护持己身,直冲深渊!”
命令下达,整个部落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启动。岩山咆哮着,带着最精锐的十名勇士,如同离弦之箭,率先冲向瘴气弥漫的山林。羲瑶含着泪,将骨笛凑到唇边,一股空灵、焦急、带着祈求意味的音波扩散开来,山林间隐隐有细碎的回应声响起。
大长老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星璇的刺痛,手中木杖再次顿地,一圈浑厚的土黄色光晕以图腾柱为中心扩散开来,将剩余近二十名勇士笼罩其中。光晕流转,带着大地的沉凝气息。
他抬头,望向图腾柱顶。墨玄小小的身影依旧蹲踞在那里,赤金的火焰在猫瞳中燃烧,死死锁定东山深处。那恐怖的威压和杀意,如同无形的锋刃,让大长老都感到阵阵心悸。
“墨玄…” 大长老的神念带着询问。
回应他的,是墨玄猛地从图腾柱顶消失的身影!没有风声,没有残影,只有一道撕裂空气的、笔直的乌金光芒,如同坠落的星辰,瞬间超越了最前方的岩山猎队,一头扎进了东山浓密的、翻滚着灰绿色瘴气的山林之中!速度之快,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灼热的印记!
目标——东山深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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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东山深渊·蚀骨瘴海核心。**
冰冷。粘稠。令人作呕的腥腐恶臭无处不在。
伏羲残破的身躯被深深掩埋在冰冷的死亡淤泥之下,仅存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与窒息中沉浮。左手掌心那点参须灰烬带来的焦痕,成了意识锚定现实的唯一坐标。真灵深处那点星火,微弱却倔强地燃烧着,与身下淤泥深处那点同样微弱、却坚韧无比的土黄色微光,隔着厚重的死亡帷幕,进行着无声的共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