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8章 群雄四起(万字大章)

归义非唐 北城二千

面对两名同窗的劝说,没卢丹增也十分认可的点头道:

“你们说的都很对,但根据我的观察,这些火器都是从临州运过来的。”

“我估计制造这东西的工匠都在临州,临州是生产所有火器的地方。”

“北边战事的消息,你们也应该听到了。”

“象王他连战连捷,大唐的官军死伤不会少于三万。”

“连官军都要承受如此死伤,可见象王用兵如神,大唐朝廷根本无法击败象王。”

“这火器固然厉害,但象王若不准许,我们根本无法获得此物。”

没卢丹增的话像是一盆冷水,浇在了二人头上。

二人也不是没想过投靠唐军,但就唐军如今的表现而言,投靠唐军就和找死无异。

两个月丢失朔方三州,如今连秦州都危在旦夕。

这丢失城池的速度,比当年安史之乱,吐蕃东侵时丢失的速度还要快。

几人都不由怀疑,按照这个速度继续打下去,估计三五年后大唐就得改姓刘了。

“此役过后,我试试看,能否凭此功劳,获取节帅信任。”

“若是能得到一批火器,我们便能入住逻些城了!”

没卢丹增眼底闪烁光芒,他如今最想要实现的梦想,就是以没卢氏的身份取代赞普王系。

面对他的劝说,多康的那两名乞利本也渐渐收起野心,而距离他们住所不过百余步外的牙门中,尚铎罗正在书写军碟。

一份军碟书写完毕,他将墨迹吹干,烫好火漆后印下印记,递给了面前穿着蓑衣的快马。

“送到渭州,让高都督交给节帅。”

“末将领命!”

快马校尉作揖应下,随后退出了牙门之中。

尚铎罗目送他离去,直到对方背影消失不见,他才收回了目光,继续处理军中政务。

与此同时,诸都督府也在不断送出军碟,将各地军情汇报到渭州,由高进达汇总交给刘继隆。

由于秋雨到来,粮食转运困难,虽说各都督府仓中粮食还够吃好几个月,但以备不时之需,他们还是希望都护府在秋雨结束后运粮南下。

对此,刘继隆并未怠慢,而是很快就安排好了秋雨后的粮食转运事宜。

相较于陇右,唐军的粮食转运才是十分严重的问题,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黄巢和王仙芝在运河南北作乱。

虽说何全皞击溃了黄巢,但黄巢退往宋州后,当即开始沿着运河两岸不断向淮南劫掠而去。

亳州、宿州皆遇兵灾,黄巢试图将何全皞往南边引,从而给予曹州的林言等人足够的练兵时间。

事实证明他的计策生效了,因为何全皞根本不管曹州的林言,而是直追黄巢而来。

魏博军一路南下,不断缴获被黄巢所部舍弃的物资,也算发了笔横财。

何全皞将这些缴获的物资尽数犒赏三军,本以为兵卒们会念他的好,但事实却是军中对他的怨言并未减少。

何全皞是犒赏了三军不假,但他也限制三军劫掠沿途州县城池,让牙兵们少了一笔又一笔的收入。

若非朝廷犒赏了十万钱帛,军中恐怕早就鼓噪起来了。

然而对此,何全皞却全然不知,仍旧沉浸在自己追击黄巢,接连获胜的局面中。

“噼里啪啦……”

大火在蒙城西边的某个乡内燃起,男人被砍杀,女子被掳掠奸淫,屋舍遭到焚毁。

乡外,打着“魏博”旗号的牙兵们正在将自己的战利品装车,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。

“你们不知,那女子肌肤不似普通农夫,润极了!”

“直娘贼的,这种好事你不叫我等?!”

“我本要叫的,哪知那女子自己抹了脖子,我当时看着也极为可惜。”

“不过现在她尸首还未凉透,你若不去试试?”

“滚滚滚……”

牙兵们讨论着刚才享受到的一切,而这时官道上却疾驰而来数百精骑。

精骑缓缓靠近,牙兵们立马闭上了嘴巴,只因他们看到了脸色难看的何全皞。

“这是谁放的火?!”

何全皞策马来到牙兵们面前,质问着领头的那名列校。

列校闻言作揖道:“节帅,是贼兵放的火,杀的人。”

“我们见到后,立马就杀过来了,将贼兵杀死后,这才缴获起了东西。”

列校后退一步,其余牙兵有样学样,这才让何全皞看到了他们身后那堆砌起来的人头京观。

他们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,却不想何全皞的鞭子突然抽来,直接打在了那名列校脸上。

“狗鼠的家伙,莫不是以为我这双眼睛分辨不出好坏真假?”

“这些人面黄肌瘦,一看就是此处的乡民,你们竟然敢违背军法?”

“来人,给我把这叵耐的杀才给宰了,其余人各打三十鞭!”

“是!!”

何全皞身后的精骑立即下马,那列校还想反抗,却被人直接摘去铁胄,一刀砍在了脖颈处。

鲜血激射,染红了那行刑之人的半张脸。

余下的二百多牙兵见状纷纷胆寒,一时间不敢作乱,只能咬着牙,忍下了那三十马鞭。

好在动手的牙兵也没有下死手,虽说火辣辣的疼,但也不至于无法行动。

“再有下次,尽数处死!”

何全皞话音落下,冷哼着调转马头南下。

精骑们见状跟上其脚步,留下的牙兵们则是龇牙咧嘴的扶着腰站起身来。

“直娘贼的,他何全皞又是什么好东西!”

“莫不是忘记了,他耶耶及阿耶也是我等扶持上位的?!”

“叵耐的狗鼠……”

挨了鞭子们的牙兵骂骂咧咧,目光中满是怨恨。

在他们看来,南下也是卖命的活计,趁机烧杀抢掠又有什么呢?

别说他们,就连其他藩镇的官兵不也是这么做的?

凭什么他何全皞不抢,也不让他们抢?

一时之间,魏博军中对何全皞怨恨的兵卒越来越多,只碍他连战连捷,能够不断给予他们好处才作罢。

何全皞自己却浑然不知,只是率领精骑策马冲入了满是硝烟的蒙城县内。

县内的大火刚刚被熄灭不久,百姓虽然得以保全,但县衙仓库却被黄巢等人劫掠一空。

何全皞望着遍地狼藉的县衙,果断对身后的都将吩咐道:“征募五千民夫随军,再征粮三千石,明日清晨拔营南下。”

“末将领命!”都将作揖应下,很快便命令兵马在城中强征民夫和粮草。

这一幕被那些挨了鞭子的牙兵瞧见,心里更发不满起来。

凭什么你何全皞开口强征就行,而他们明抢就不行?

瞧着这一幕幕,那些牙兵怨念更甚。

与此同时,距离蒙城县二十余里外的蕲县方向,黄巢所率的七万多流民队伍,此刻正在朝着十余里外的蕲县进军。

“节帅,这魏博的家伙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,我们在河南道作乱,与他们何干?”

流民队伍的前方,一支由七千多披甲兵卒,三百多骑兵所组成的队伍正在领头前进。

这支队伍的中军,黄巢几人骑在马背上,身旁便是三百多披甲的骑兵。

虽说与兵字沾边,但他们行军的样子,完全就是一伙游勇散兵,根本未经过什么操练,不知何为军纪。

饶是如此,他们却依旧能将围剿他们的魏博军甩出二十余里外。

“我看这魏博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可敌,这几日看下来,他们每日行军也就比我们多出六七里。”

“按照这个速度,他们起码还有三五日才能追上我们。”

“节帅,林言那小子练兵也练的差不多了,我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北上返回曹州,到时候在曹州把魏博的官兵击败,趁机去魏州、博州抢掠一番?”

黄存语出惊人,但对此黄揆和黄邺却表示支持,唯有黄巢摇头反对道:

“我们能在河南道屡战屡败、屡败屡战,全因为河南道的饥民足够多。”

“若是将官军引到曹州去作战,再北上进入魏州的话,那就没有那么多流民供我们吸纳了。”

“曹州那边,林言还在练兵,甲胄也打造不全,我们需要为他吸引官军。”

“不过等刘瞻练完兵,他估计会率先出兵去进攻曹州,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北上了。”

对于眼下该怎么打,黄巢脑中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,但他也知道不能走哪抢哪。

当初他在长安时,陈瑛便曾在醉酒后与他说过,他们那群人在陇右扫盲的时候,刘继隆便教导过他们,声称:“边走边抢是流寇式打法,只破坏、没有创造生产。”

这样的打法在前期还有可能因为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而胜利,但随着朝廷反应过来,这种流寇式打法的最终结果只有死路一条。

为此,刘继隆还举例绿林军、赤眉军及孙恩、卢循等起义结果,无一例外都是破坏不生产,最后被官军或正规实力剿灭。

对于刘继隆的这番言论,黄巢无疑十分信服。

正因如此,他一开始便将曹州视为他起家之地,同时自己率领大军去吸引官军主力注意。

待到时机成熟的差不多,他便返回曹州,率领兵马拿下昔日的泰宁、武宁、淮南等镇,截断漕运来威胁朝廷。

若是朝廷愿意册封他为武宁军、淮南军或天平军节度使,那他或许会考虑考虑接受招安。

若是朝廷官员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视甚高,他便要举兵攻入东都洛阳,趁机攻打长安。

他就不相信,当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,那些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还能稳如泰山。

想到这里,黄巢继续开口道:“徐州当初遭到庞勋和王仙芝霍乱,自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抢。”

“不过这漕运每日都往长安运送无数钱粮,我们可以沿着运河两岸劫掠商货,不怕没东西可以抢。”

“对了,今日塘骑要放出足够远,绝对不能再遭遇上次那番境遇。”

黄巢所说的,无非就是他们当初被何全皞突袭的那场战事。

黄揆与黄邺闻言颔首应下,黄存则是连忙派人将塘骑放远。

两个时辰后,天色渐渐变晚,黄巢等人抢掠了一座坞堡,将坞堡内的几千石粮食尽数分给了跟随他们的流民。

待到半夜,黄巢正搂着两名女子酣睡时,黄揆却急忙来到牙帐外作揖:

“节帅,南边的塘骑与魏博的塘骑遭遇了!”

睡梦中的黄巢听到声音,当即便醒了起来,抽身走出温柔乡,简单穿上中衣便拉开了帐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