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天已过,门主属院灯火通明。
门人向门主汇报盛霁非醒过来了,然后悄然退下。
银质的烛台,笼罩着秋池的脸,暗影中透着一丝灰暗。
她半靠在贵妃榻上,手上握着一枚精致的玉佩,指尖摩挲把玩。
玉佩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花,是当年秋瑶出生时,二人的母亲专程委托能人巧匠打造而成的。
秋池有一枚,秋瑶也有一枚。
她手拿这一枚,是隐匿行迹的属下在丛刃山庄找到的。几乎可以判定,秋瑶现在就藏在丛刃山庄。
新仇旧恨,甚至还有陷害淳于蔚的一笔账,芳岚门都得和他们一笔一笔好好清算。
秋池把玉佩搁下,抬了抬眼皮,“等明日,让阿薇来见我。”
“是。”属下守在门外,应声回答。
秋池侧头看了一眼燃烧了很久的灯烛,恍惚想起,曾几何时,自己也与夫君剪烛夜谈。
恍如隔世。
芳岚门在江湖上赫赫有名,但鲜少与人深交,家大业大,能登堂入室的宾客其实少之又少。
现在忽然间多了这么多人,其中还有两位疑似“姑爷”,弟子们都觉得新奇。
淳于蔚清晨从宁薇屋里走出来,灰衣染上一缕微凉的露,明里暗里收到了许多打量的目光。
这些目光不带恶意,只是单纯的好奇。
如果是之前,淳于蔚不管是不是好奇,肯定心中恼怒,现在却十分坦然,甚至隐隐还有一分自得。
不管在西疆,还是在芳岚门,只有他能自由出入宁薇的屋子。
他还没分清这算不算炫耀,就看见一个年轻弟子走进院子,恭敬地站在窗外请宁薇去见芳岚门门主。
这个时间就叫人去见她,实在很不合宜。
淳于蔚经受太多,忍不住妄加揣测。
宁薇毕竟只是芳岚门门主的养女,原先亲女儿不堪大任,但如今有盛霁非卖命,想要掌握芳岚门也不是不行。
淳于蔚站在原地越想越远,看见宁薇推开门,不假思索迎上去,目光泄露了一丝关切紧张,“我跟你去。”
宁薇诧异地看他,没跟上这清奇的脑回路。
但是得便宜卖乖是人之本能,她直接伸出两只手。
幽暗的夜使人神志不清,如今朗朗乾坤,淳于蔚有些做不出抱着少女的举动,而是在她面前屈身蹲下,“我背你。”
虽然背没有抱好,但聊胜于无。
宁薇挑了挑眉,从善如流地趴在他宽厚的背上。
从西疆一路回到芳岚门,两人都是这样相处的,所以并不觉得怎样。
一路行来,却让沿途遇见的芳岚门弟子感到诧异。
他们的少门主,什么时候这么柔弱了?
宁薇在西疆的经历并没有传回芳岚门,所以大家并不知道她脚下受伤。
到了门主属院,宁薇轻声提醒淳于蔚,“放我下来。”
看淳于蔚的架势,好像准备直接把她背进去,宁薇没脸在亦师亦母的秋池面前这么矫情。
淳于蔚听了她的话,但在她进属院之前,鬼使神差地拉住她的袖子,“我在这儿等你出来。”
宁薇下意识点头,然后抽出袖子走进门主属院。
秋池正在桌前写字,见她走进来,放下笔笑着调侃,“夙愿得偿了?”
毕竟七年前宁薇就已经执念颇深,秋池是一早就知道的。
宁薇走上前端详秋池写的字,轻声答,“是。”
秋池的字写得很漂亮,透着一股别致的英气。
纸上写的是一个“斩”字,最后一笔宛如利剑,气势如虹。
“您的意思……”宁薇看到这个字,猜到秋池心中已有断决,试探着看了她一眼。
秋池含笑,温和如养尊处优的贵夫人,“淳于峫应该是秋瑶和万文通的儿子,想办法抓过来。”
用人家儿子作为要挟这种事情,并不光明磊落,但是有效。
秋池复拿起笔,在纸上又写了“徐徐图之”四个字,“秋瑶以为自己斟的蒙骗了我,能隐藏她与丛刃山庄的关系。”
“淳于峫身边的人手可不少。”宁薇想起之前淳于蔚狼狈奔命,冷哼了一声,继而嫣然一笑,“不过可以想一个法子请君入瓮。”
秋池往后退了一步,欣赏地端详着宁薇,“按你的想法,不过要师出有名。”
现在万文通和淳于峫春风得意,从上几次他迫不及待攀交巴结的反应看,还是很想和芳岚门攀上关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