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佛子在的寺院,本来就是珈蓝王都中最幽静的一个地方。
入夜之后,更是悄无声息。
仿佛整个寺院都陷入了安静的沉眠中。
只有偶尔夜风悠悠吹过,掀动着苍茂的菩提树。
树影脉脉,在地上流下道道潋滟的暗影。
宁薇在厢房沉睡。
虽然地方是完全陌生的,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,却一点儿都不影响入睡。
紧闭的窗把月光严严实实挡在外面,屋里一片幽暗。
这几日她都睡得香甜,从睡着到黎明醒来,一个多余的梦都不会做。
但是今天夜里,熟悉的心悸却将她从睡梦中唤醒了。
屋里漆黑一片,就算睁开眼睛也看不清周围。
宁薇抬手按住心口,深深呼吸,眼睫也随着呼吸起伏轻颤。
用了几息让混沌的头脑恢复,宁薇渐渐攥紧手指,从床上翻身下地。
这次蛊毒发作的时间实在不好,竟然在这样的深夜。
她必须得快点儿赶到昙摩迦澄身边。
通过前几次蛊毒发作,她已经发现了规律,每次等她心悸时,昙摩迦澄其实已经饱受蛊毒折磨许久。
但是只要她没有发觉,昙摩迦澄绝对不会主动开口,甚至总是那么云淡风轻。
锥心之痛,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忍下来的,一点儿都让人看不出来。
眼前浮现出昙摩迦澄微笑的面容,宁薇闭了闭眼睛,长吁一口气,推开门匆匆往外走。
这样的深夜,外面必然一个人都没有。
寺院的所有僧侣都还按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,天黑之后极少出现在外面,更不必说这样深浓的夜。
一路行来,宁薇一个人都没看见。
但是今晚月色真美,皎洁银白,像一寸寸兜头落下的薄纱,层层笼罩在身上。
宁薇却无心欣赏,匆匆走过长廊,直奔向昙摩迦澄的禅院。
她晚一息过去,昙摩迦澄就要多受一息苦楚。
如何忍心?
终于走近禅院,宁薇在禅院外面看见了披着僧衣闭目团坐的梵清。
他和伽霍总是轮流守在昙摩迦澄的禅院外面。
不同于伽霍总是笑眯眯的,梵清一直对宁薇极其冷淡,甚至宁薇面对他时总能感觉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敌意。
如果是伽霍就好了。
这样想着,宁薇的脚步却一点儿都不迟疑,径自的走上去。
梵清听见声音睁开眼睛,面无表情的看着她,依然是之前那样的态度,在月光下显得很是冷漠疏离。
走近过来的女子穿着单薄的单衣,头发披散着,十分随意,甚至可以说很不端庄。
看清宁薇的样子之后,梵清的脸色更加冷冽,仿佛随时要开口呵斥。
“佛子身上的蛊毒应该发作了,别浪费我的时间。”宁薇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甚至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,简单的解释了一句,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。
梵清眉心骤然聚起,呵斥的话说不出来,只能不情不愿的往旁边让了让。
出人意料的,禅院里竟然亮着灯。
宁薇一鼓作气走到门外,看着里面透出的点点灯光,深吸了一口气,心跳如雷。
然后走上前,轻轻扣门,“佛子。”
禅室中静悄悄的,没有人回答。
宁薇耐着性子又轻轻敲了敲门,还是没有人回答。:筆瞇樓
不敢再等,宁薇直接用力推开门迈进禅室。
首先扑过来的是一股极淡的檀香,就像昙摩迦澄身上独有的气息。
禅室并不大,宁薇一眼就看见倚墙盘坐的昙摩迦澄。
昏黄的烛光只照到他半边身影,另外半边隐藏在暗影中,但足以让她看清额角细密的冷汗。
心脏紧了紧,宁薇疾步走过去。
前几次不管怎么说,除了第一次,至少昙摩迦澄都是意识清晰的,但是现在他靠着墙阖着眼眸,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已经失去了意识。
走近之后,宁薇也不扭捏,直接伸手按在他的手腕上。
入手冰凉,脉搏微弱。
宁薇担心地打量着昙摩迦澄的面容,不知他现在究竟如何。
但是禅室中实在太昏暗了,她甚至看不清楚昙摩迦澄的面孔,只能看见他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。
脆弱得和平时判若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