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以为,他在她心里已经占据了小小的一隅,可是事实上,她把里外亲疏分得很清楚。
她代易冬向他致谢,她大声喝止易冬和纪清尘的语言争执,只因为他是唯一不该在场的外人。
是的,他不仅不配和她谈感情,甚至不配听他们的故事。
她对每个人都那么好,替每个人都思虑得那么周全。
他说过,这是她极难得的优点,却也是她最致命的缺点,当她的情绪一直被所有和她有羁绊的人牵引的时候,她还会记得她自己是谁,记得自己的初心吗?
今晚离别时的那句话,是他心里怒火的宣泄,也是他故意给她和林昭苏埋的一个根刺。
他不信,林昭苏会一点也不在意她对易冬的好,而且他也不信,通透如她,会真的看不出易冬对她异样的情愫。
他开始不断回忆他和心澄相识以来的每个瞬间。
在机场初遇,她穿着黑色的连体裤,一双长腿裸露在空气中,却丝毫没有让他联想到性。她是他见过的最为气质清绝的姑娘,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向她撞了上去……
在苦等她的电话无果之后,在白家会所的第二次见面,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了来自女人的钱,整整二十张,如今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枕头下面。
在蛙鸣虫啼荒草丛生的村路边,她的酒瓶狠狠地磕在了他的车上,那个痕迹他至今还没舍得去覆盖掉。
隆冬清晨的体育场,她故意带着他跑到几乎体力透支,最后却还是心软地给他买了她认为他会喜欢的早餐。
跨年晚会上,他第一次拉了她的手,看着她勇敢地跳上舞台跟着乐队大声地唱“港岛妹妹,你献给我的西班牙馅饼,甜蜜地融化了我,天空之城在哭泣……”
为了见她,他饿到快虚脱,而她到餐厅第一句话便是嘱咐厨房为他煮一碗海带汤。
他胃痛住院,她悉心地照顾了他一晚,尽管天亮后她将一切都掩藏得很好,可是他根本没有睡着,所以他看到她一直在帮他看着输液管。
乡下温暖的小方桌旁,她对他说,莫凡,我何德何能。你那个高度,会让我缺氧。
他从未想过此生会见到仙女落泪的样子,她的眼泪如归墟之水仿佛将他带回灵魂的归宿。
他本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,习惯了用利益得失的眼光看待所有人和物,可是直到遇见了她,他才真正明白了情为何物。
他对她说,我劝你不要轻易给人你无法负责任的希望,因为后面随之而来的失望,会比原来更致命。
是的,当她为他买早餐的时候,他以为她是爱他的。可原来,那只是她对这个世界无差别的善良。
怀璧其罪,她究竟懂不懂,她这样的人即使一个礼貌的微笑都可能会给他人造成误会?
“凡哥,伯母在楼上等你。”阿伦打来电话。
莫凡差点忘了母亲还在东原。
真是好笑,人家亲儿子杨景琪也不过在老家陪了老人三天,她这个挂名的儿媳妇倒是孝顺,一直从初一陪到了十五。
她这是想向全世界证明她在公司内部已经被老公全面架空,所以才会这么闲是吧?
“妈,你怎么来了?”
“没什么事,阿姨煲了汤,我带过来给你补补,你最近好像又瘦了,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。”母亲莫芸芸容长脸,单眼皮,小圆眼,嘴巴略凸,虽然保养得宜又通身贵气,但实在和美貌二字挂不上钩,甚至给人以极其不好相处的距离感。
“谢谢妈。”莫凡在母亲旁边坐下来,却又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,因为他很清楚,不超过十句话他们就会吵起来的。
“你奶奶一直念叨呢,你都在东原了为什么都不回家里去住。”
“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呢?”莫凡冷笑,他厌恶姓杨的那帮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,而他的亲生母亲竟然还跑过来问他为什么。
“再怎么样,你是杨家的长孙,天天住在酒店里,未免太难看。”
“妈,时间也不早了,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。我只是提醒您一句,少给杨家那帮人花钱,尤其那个草包一样的杨晔,一天到晚游手好闲,却可以开着昂贵的跑车招摇过市,他也配?我连在社交场合碰上他都觉得耻辱,您竟然还要我回杨家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?我怕你是忘了杨景琪这三十年是怎么对你的了吧!”